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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一醉方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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鉴于苏二傻实在太有钱, 面对他的到来,傅长宁和小何可耻地选择了屈服。

五个月时间,似乎丝毫没有改变苏秉辰, 也似乎什么都变了。他笑起来依旧没心没肺, 嚣张且欠揍, 可眉眼却多了一丝风霜的味道。

当傅长宁问起他为何奔赴数千里来到澐洲时,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大咧咧一笑:“当然是来投奔你们啊!”

他笑得露出两颗大白牙, 轻飘飘宣布:“我没家啦。”仿佛脱口而出的只是一张纸, 或是一片羽毛。

四周一静。

良久,傅长宁开口:“好巧, 我也没有。”

小何神情冷漠:“说的跟谁有一样。”

苏秉辰一愣, 而后大笑起来:“少侠!还有苏何!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

傅长宁好奇:“我变成什么样了?”

苏秉辰斟酌了一下语言:“怎么说呢, 少侠你之前上看下看,左看右看,怎么看都满脸写着一个‘独’字, 身上有股子仙气儿, 我毫不怀疑你下一秒就能飘飘然羽化登仙。但现在嘛, 却多了股人味儿,像是从山巅落到了烟火人间里。”

傅长宁陷入思考。

“有吗?”

“行了行了,这个问题不重要!”苏秉辰眉飞色舞道,“澐洲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, 快给我介绍介绍!小爷我坐了一个多月的船, 都快坐吐了!”

小何不解:“你都离开苏家了, 哪来这么多银子?”

苏秉辰讶异一挑眉:“我没告诉你们吗, 我娘还有一万两银票的嫁妆啊, 加上名下的铺子田庄和地契我通通都变卖出去了, 又换了一万五千两。”

“可惜这一路过来没遇见什么想买的, 只花了不到五千两,我现在身上还剩下两万两不知道怎么花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万恶的有钱人!

不过既然苏秉辰都这么说了,两人也就没再跟他客气,直接带他上了全澐洲消费最高的万天酒楼,摆了场接风宴。

万天酒楼的最大特色便是各式各样的海鲜,从龙虾鲍鱼到牡蛎梭子蟹,应有尽有,哪怕是自诩吃遍天下佳肴的苏秉辰都吃得满嘴流油,赞不绝口。

只有好菜没有好酒当然不行,于是苏二少爷又相当阔气地点了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。

在两人好说好歹的劝说下,才勉强改成了一坛。

结果一口下去,苏秉辰就喝醉了。

这人酒品实在不太好,喝醉了就开始嚎,一开始是嚎小爷终于自由了,终于没有人来管小爷了。

后面就开始哭。

“呜哇,我自由了,自由了,哈哈我自由了!”

“少侠,苏何,你们听见了吗,我自由了哈哈……”

傅长宁和小何对视一眼,均感头疼。

傅长宁去将窗户打开,让风通进来,同时在门上弄了一个隔音小法术,以防苏二少爷突然发酒疯,丢丑丢到外边去,醒来后无地自容。

凡界的酒,哪怕再烈,也是醉不倒修士的,除非修士想让自己醉。

傅长宁没有这个爱好,所以她现在神志清明。

小何也有些微醺,但总体来说还算清醒。

两人就这么边吃菜,边听苏秉辰发了半个时辰的酒疯,从三人分别,他独自一人踏上告官的路程开始讲起。

告官自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,苏秉辰前十七年的人生更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。

他磕磕绊绊地请了诉师,写了诉状,又和官兵一起去将刘大马二等人押回官衙,光是这么远路程走下来,就差点走得他脚生燎泡。

中途差点就想放弃了。

好在最后看着鼻青脸肿、一身伤的自己,到底还是坚持了下来。

赌鬼们对官衙都不陌生,显然不是第一次来。

唯二是第一次来的刘大和马二,当场就对他露出了诡异的微笑。扭头,堂上的师爷就开始了他看似公正、实则偏心眼到了睁眼瞎的诱导式询问。

只差一点点,苏秉辰就中招了。

幸好,刘大和马二不知发了什么疯,突然跳反,他人问什么就答什么,对种种阴私没有半句隐瞒,买-凶-杀-人行为也是供认不讳。

罪证确凿之下,便是师爷再想力挽狂澜,也回天乏术。

苏秉辰就这么带着他的一纸罪状,一路回了昌平府。

中间发生了什么苏秉辰没有说,不过从他一直哭得抽搐个不停的模样便可以看出,那想必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。

苏秉辰幸运,也不幸。

幸运的是他没被苏家屡次三番派来的刺客弄死,反倒被人救了,救他的还是苏家背后的大官的死对头。

他拥有了正面对抗苏家的底气。

不幸的是,曾经所有爱过他、疼过他的人,在这一刻,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。

哪怕他们各个都知道,他差点被兄长姐姐弄死,好几次在刺客手中险死还生,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站出来主持公道。

苏父的第三任妻子轻轻柔柔地对他说:“谁让你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。”

是啊,笑话。

他苏秉辰活了十七年,就是全昌平府最大的笑话。

这场拉锯战长达两个月,越来越多希望苏家倒下的人站在他身边,为他提供各种苏家背地里谋财害命的证据,苏秉辰从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接受,到最后的身心俱疲。

故事的最后。

苏家妥协了,他也妥协了。

苏家归还他娘的尸骨和嫁妆,同时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,彻底逐出苏家。

他也放弃了再继续拉锯,将一切证据尽数交给救下他的人,又将嫁妆贱卖,得来的一半钱让恩人赔偿给那些因苏家而遭难的受害者。

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半,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昌平府。

所以,嫁妆从来不是两万五千两。

而是五万两。

严格意义上来说,苏秉辰是个胆小鬼。

他知道苏家错了,知道他曾经的所有亲人都错了,可他不敢去看,也不愿意去看,宁肯捂住耳朵和眼睛,在大厦将倾之前逃之夭夭,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
可一切怎么可能没发生呢?

在他赶路的这两个月,有些事早已经尘埃落定。

傅长宁撑腮望着天,良久。

最终也只是在两个人都喝醉后,用灵气拖着一边一个,慢腾腾挪回了客栈。

回到房间后,她翻出一封前两天收到的从灵州寄来的信。

打开信纸,里边详细记录了苏家的种种罪行,包括谋财害命,偷赋减税,协助官员卖官鬻爵,和利用巫蛊之术害人等等十三项罪名。

其罪不容诛,判,满门抄斩。

鲜红的朱砂,宛若一笔笔血字。

傅长宁沉默片刻,火舌在手中燃起,转瞬将信纸吞噬。

既然不想知道,那就不知道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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