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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章 第 16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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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雹的动静太大了, 所有人都被惊醒,看着门外那鸡蛋大小的冰蛋,一个个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
这要是白天下, 人都在外头干活,被砸到, 头破血流怕是跑不了。

顾不得仔细看, 所有冒着雨往田里跑, 看到还未收回来的庄稼被砸断到地上,豆荚和穗子陷在泥汤子中,心比刀剜还疼。

翻地、平地、砸土坷垃、耕种、薅草、趟地……这半年不知道流了多少汗,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, 男人和女人蹲在雨中,嚎啕痛哭。

李茂贤跟李本善也在田间, 这阵冰炮恁厉害,高粱这么粗壮的大半都被砸断了,黄豆、冰雹啥的更是受不住,满地掉落的豆荚和麦穗。

更让人难受的是, 这些庄稼大半都没有熟, 现在连抢收都抢收不了, 只能咬紧牙关挨着。

李青文家还有几十亩甜高粱还在地里,倒是熟了, 也被砸的七七八八, 下雨天,也不能收,只能等雨停了再说。

所有人去田里, 一棵棵的把庄稼扶起来, 但是没啥用, 人一走一过,庄稼又趴下了,只能连带穗子捡起来。

李青文没有去田里,他大哥还有小四哥带着四只狗崽一起去看鸡圈和马棚,安抚受惊的骡子和马。

新建的马棚倒是没被冰炮砸漏,槽子冲着里面,马脑袋和前腿在棚子里头,马后腿靠近棚子外头,有的被冰雹砸到了,野马受惊,一边叫一边往里面躲,反倒是和同伴撞到一起,十几匹受伤了,好再都不重。

鸡就很惨了,这么热的天,它们睡在外头,一顿冰炮下来砸死了六十多只。

陈氏和姜氏红着眼睛烧开水,准备把这些鸡收拾干净。

收拾家里时,隔着雨李青文都能听到不少哭声,这次受灾巨大,接下来的日子又难过了。

林潭和周丰年带人也到了地里,原本齐整的庄稼七零八落,就是雨水现在停了,庄稼也就只剩下了二三成左右。

还有几十天就能成熟,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闹出这般,真的是让人血往头上冲。

林潭的脸色有些阴沉。

李青文和方氏还有老孙等人来到稻田,稻子幸存的也不到一半,他们冒着雨把砸烂的捡出来。

药材地是损失最重的,李青瑞带着人在田里各处挖口子,将里面积的雨水放出来。李青文和小孩子们把被砸坏的树苗扶起来,这东西比庄稼更坚韧些,砸坏了也能活。

雨停后,李青文把娘亲和嫂子收拾好的鸡腌上,李青风和李青勇将营地里的那俩土窑烧热,忙了两天,把砸死的鸡鸭都给烤好了。

数目是不少,给老孙他们、周瑶、伙房、还有舅舅家,姐姐家,村里其他亲戚一分,李青文家就只剩下了几只。

这些鸡很多都是不大的,肉质很嫩,但遭了难,再好吃的东西也嚼不出啥滋味来。

雨停后,流犯的口粮立刻被缩减,所有人上山先捡了一天被砸断的庄稼穗子,然后被命令继续建盖北面那面城墙。

待地里和场院的水被晒的差不多了,营地外的百姓赶紧把剩下的早熟高粱给收回来,各家各户一亩地只得到了三四成的粮食。

不算小麦和药材,李青文一家因为这场冰雹就少了一万多斤高粱。

心疼也得忍着,李茂贤和李青瑞帮着村里其他人家收庄稼。

想到地里的的惨状,再寻思那大半年辛苦的劳作,李青文几个晚上也睡不好,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都是田间满地的狼藉。

一阵子的冰雹,就能打碎他们那么多人一年的期盼,继那场大旱之后,李青文再次见识到了风雨无情。

但跟那年相比,现在他家所有的仓房和粮仓都是满的,鸡鸭马骡和羊也都好好的,除了心疼那些损失的粮食,这场灾难对他家丝毫没有影响。

可是其他人家和营地里头的就不一样了……

不管如何,北面的城墙终是在八月末九月初时起来了,只要把砖砌上,繁重的活计就能结束,就在这个当口,一场突然降临的风霜,冻死了地里的庄稼,也把所有人的心冻成了冰坨子。

子时起的风,人是被冻醒的,察觉到不对,衣服都没穿好,所有人点着火把就往天地里跑。

冲到田里时,幸存的庄稼叶子还是绿的,摸上去,冰凉,大都开始发干发硬,掰看穗子,许多人眼泪流了一脸。

哭都哭不出来。

李青文先往河边跑去,那四只在他旁边悄无声息的跟着,老孙他们比他还早一步,方氏举着火把,正在田地察看。

得亏他们前天把稻田里灌了水,要不这一场霜下来,这些稻子都得死。

这场风霜降下来,躲过冰雹的那一劫的庄稼也都陆续被霜死了。

不能说颗粒无收,穗子里面也有一些熟的,除去秕子,一亩地约莫能小半袋子。

原本还指望剩下的这些庄稼的人,现在算是彻底绝望了。

倒是跟着种早熟高粱的人家暗自庆幸,还好当时听话,要不然今年真真就白受累。

逃荒到边城的这些人,一直以杨树村马首是瞻,即便没听过什么寒日,吃过之前大旱灾的苦,心有余悸,随着大家种了早熟高粱,只是有的亩数多有的亩数少。

手脚快的,早在冰雹前就把高粱收了,基本没受啥灾,手脚稍慢的,弄回来几亩,也不至于像营地的官兵和流犯种的地那么惨。

霜一天比一天重,明明没有下雪,但比往年下雪时候还要冷,刘和口中的寒日还是来了。

李茂贤和村里人出去商量事情,李青文一早去稻田,河边烟雾缭绕,烟气顺着风吹过来,他吸了好几口,呛的眼睛都湿了。

走到近前,就看到老孙和方氏他们在稻田四周架火,旁边还有几堆烧完的灰烬,看样子他们昨天晚上又烧了一夜的火。

田里一处处立着一捆捆高粱秸秆,这些秸秆堆堆成小棚子,给里面的稻子保暖,扒开秸秆往里看,青文微微叹气,又有不少死了。

冻死的稻子拔掉,几亩地里光了大半,偶尔有一块水稻还活着,每日数量还在不停的减少。

他们正在忙活着,林潭将军却来了,四个官兵缀在身后,他已然换上了厚厚的棉衣,皱着眉,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。

今年的收成大大出乎了林潭的意料,他连夜命人清点剩余的草料和粮食,仔细盘算过后发觉,即便不给流犯什么粮食,牛马和人靠着眼下这些一直熬到明年这个时候,很难。

尤其是牛马的草料,因为之前的冰雹,大量秸秆和豆子被毁,这两样都是牛马的重要吃食。

必须得想办法才行。

李青文鲜少同这位林将军打交道,只见了礼便要离开,林潭却喊住了他,“那个什么青贮是你告诉周大人的?”

不明白他为啥发问,李青文反应还是挺快的,回道:“是我哥,江淙,他教我的。”

林潭嘴角掀了掀,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,营地内外都归他管,大小事情有人跟他上报,自然知道,李青文他们想尽办法想要救江淙,恨不得把所有功劳都按在江淙身上。

这些都是小把戏,他懒得拆穿,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啥法子,但是户部都愿意买账,他和江淙有过交易,也不会阻拦。

“这些冻死的秸秆,能不能做成青贮的草料?”林潭看着远处的田地,这般问道。

李青文下意识的便要点头,突然就听到周丰年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,“林将军,青贮草料才刚开始尝试,不宜冒进,这事还请你三思啊。”

李青文抬头,就看到周丰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,也赶紧开口禀告:“回将军的话,并无甚么把握。”

林潭撇了他一眼,眼神有些冷淡,李青文立刻垂下头,站在一边。

这个时候,他才开始想,如果冻死的秸秆做成青贮,那么牛马的草料便有了一些着落,但恁多人指望着秸秆烧火取暖,如果全都喂了牲口,很多人可能会冻死在这个冬天。

想到这里,李青文背后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,如果刚才不是周丰年插话,他要是点了头,林潭将军把秸秆全部征集上去,若是有人因此而丧命,那他岂不是成了杀人的帮凶?

很可惜,就算不做成青贮,林潭还是下令流犯将地里所有产出全部上交,不论是粮食还是秸秆,然后官兵还和所有的流犯都立刻出去打草。

按照律令,流犯使用营地的农具和耕牛,每年必须上交一定的粮食和草料。今年受灾,这两者都远远达不到该交的数量,流犯们种地或者建城忙了大半年,最后啥也没剩下,还倒欠不少,只能饿着肚子去外头割草。

李青文日日守在河边,他不得搂着剩下的稻子睡觉,现在只剩下六堆稻子还活着,每一棵都是宝贝。

二十个多人终日围着这几堆可怜兮兮的稻子,终是熬到了它们成熟,用袋子接着,把穗子一个个的割到里面,生怕掉在地上一粒。

几亩稻田最后只得了十几斤的稻粒,但这些能熬过今年强霜的果实跟那些冻死的已经不一样了,它们更加的耐寒。

这场提前到来的降温,损害很大,这十几斤的种子却是寒日里的一丝希望。

稻子收了,李青文终于在家里睡觉,但并不咋安心。

夜深的时候,他听到屋门响动,然后是爹咳嗽的动静,不用看,李青文也知道,爹怕猛然寒下来,每天晚上都出去察看家里养的那些活物。

过了一会儿,他又听到了大哥的声音,还有另外几个叔伯的回话,大家伙晚上都没睡着。

左右睡不下,李青文索性起身,去到外面。

外头漆黑,只有几个残星,冷意森然,时而便响起喷嚏声。

别人看不清楚李青文,那三只崽子却是向他冲过来,李青文拿着刷子给它们梳理身上的毛。

营地外头不少睡挨着窗台炕的人都被冰雹砸伤了,他和小四哥险些也遭殃,亏得它们四只提醒。

李青文一边伺候狗狗,一边听他爹和长辈们商量,地里的事情弄的差不多了,一起去外头收集些东西,打猎村里人不会,捕鱼、采些蘑菇和果子也好。

二三十个男人或蹲或靠在马棚边,小声的说话,想在过冬前再多弄些吃果腹的。

一直说到天快亮,就在所有人带着一晚上的风霜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,远处却传来了马匹嘶鸣和铃铛清脆的响声。

这些动静是从南边来的,按理说营地的人这个时候还没出去,那谁从外面回来了?

知道现在边城并不安定,李茂贤等人神情戒备的跑去营地门口,告知那些守卫的官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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