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离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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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安敏的父亲和刘徵关系不错, 刘徵喝了她敬的这杯酒,朱安敏也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,然后又对刘徵身旁的赵菀玉笑了下, 这才转身离开。

刘徵坐回位置上。

赵菀玉看了看朱安敏离开的背影,轻声问了句,“殿下,你和朱姑娘……”

“昨日回皇子府的时候朱家马车受惊, 随手帮了她一把。”他言辞随意,仿佛并不把这件事太放心上。

赵菀玉收回视线,嗯了一声。

刘徵看着她的表情, 眼眸轻轻眯了眯。

不多时,宋漓书走到了赵菀玉的几案前,小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净室。

赵菀玉同意了。两人相携出了太极殿, 出了太极殿之后, 殿内的丝竹管弦之声稍远,宋漓书这才悄声问道:“刚刚我看见朱相家的女儿给你家殿下敬酒了。”

赵菀玉点点头,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。

话说完, 宋漓书步子微微顿了顿。

“怎么了?” 赵菀玉问。

宋漓书轻叹口气, 压低了声音,边走边说:“你就看着你家二殿下和她接触吗?朱安敏可是目前最有可能做二皇子正妃的几个人之一了。”

赵菀玉脸上的笑凝了一瞬, 朱安敏的父亲原来是独善其身的中间派, 不站二皇子也不站齐后, 不过经历三国交战后, 已经有偏向刘徵之意,若是娶了朱安敏,这对刘徵来说的确是势力上的加码。

“我知道的。”赵菀玉垂下眼睫说。

宋漓书该说的都说了,她知道赵菀玉心中自有成算, 也并未多言。两人去往净室后又回了太极殿,此时已近亥时,再过了小半个时辰,晚宴也就结束了。

赵菀玉和刘徵出了皇宫,坐上了二皇子府的马车,上了马车后,赵菀玉垂眸坐在厢凳上,看不清表情。

轮音辘辘,逐渐往前。

马上行了一刻多钟后,忽有道微带酒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“你今日有些情绪不对。”

赵菀玉侧过眸,车厢厢顶垂挂两颗夜明珠,即使在夜色里行走,车厢里依旧有氤氲的光。

刘徵身上有淡淡酒味,不过不难闻。他眼尾泛着红色,黑眸带着一波水光,多了几分平常难见的艳色。

“没有。”赵菀玉否认道。

刘徵闻言,再偏过了一点头,将自己的所有视线都笼在赵菀玉身上。

赵菀玉手指轻轻摩挲腰间的垂带,过了片刻,她对上刘徵的黑眸直接问,“听说殿下要娶正妃了。”

刘徵稍稍坐直了身体,盯着赵菀玉轻轻颔首,“是有立正妃的打算。”

赵菀玉听罢不知为何,心里像瞬间空了一快,她手指捏紧腰间垂带,指节发白,扭过头嗯了一声。

刘徵一直看着她,他虽喝了酒,但神智依旧是清晰的。俄顷,他薄唇动了动,“你想知道人选吗?”

赵菀玉在刘徵看不见的地方神色变了变,收拾好情绪后,她微笑着转过头,问:“谁?”

刘徵一时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,好久之后,他的薄唇才轻动了,缓慢地却又不容置喙地吐出几个字,“是赵菀玉。”

赵菀玉听到后三个字,心跳有一瞬间的加快。

她喉口动了动,刘徵目光虔诚坚定地望着她,里面全都是她能看懂的情绪,他说,“我不能容忍和别人分享你,又怎么会再有别的女人。”

说到这儿,刘徵把他的手搭在她搁在膝上的手上,凉夜里,刘徵掌心其实也是凉的,她手背温度反而要热一些,可当他的手搭在上面的时候,赵菀玉感觉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。

她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,刘徵握紧了她手,她根本不能抽回来。

“菀玉,你不要离开好不好?”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。

赵菀玉心口猛地一跳,她抬起眸,刚好对上刘徵漆黑的双眸,她赶紧垂下头,心里乱成一团。

恰好这个时候,驾马车的赵九停下马车,说了声到了。赵菀玉如听天籁,猛地将自己的手从刘徵手里抽出来,立刻起身道:“我先下车了。”匆匆撂下这几个字,赵菀玉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,疾步往春波院走。

一路上有凉风袭来,她手捂住胸口,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也逐渐落了下去。

回到卧室,赵菀玉就去沐浴更衣了,出来后也没看到刘徵,这让赵菀玉心里多了一点道不明白的感觉。直到睡到半梦半醒之间,她感觉到有道热源紧紧地贴着她。

赵菀玉身体微僵,然后又要求自己放松身体,很久之后才睡着了。

翌日她起床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了。她知道刘徵最近很忙,和郑国赵国作战的胜利,极大的壮大了他的势力,而且三皇子和太子因为他多年的的筹谋,早就开始内讧了,昨天晚上她在晚宴上看见太子和三皇子,虽然兄弟俩还努力装出兄友弟兄的样子,可眼底是比对刘徵还深的憎恶。

所以说,刘徵只要精心谋划,马上就能得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了。

但刘徵今日依旧在黄昏时就回来了,并且让她换身衣服出门。

“出门?去哪儿?”赵菀玉疑惑。

“今日城郊有孔明灯会。”刘徵说。

前些作战日子齐国气氛一直有些压抑,如今打了胜仗而归,百姓也要庆贺。所以就在西城城郊的地方聚集成了一场孔明灯会。

西城城郊地势开阔,周边多麟石矮丘,放孔明灯不用担心火灾。赵菀玉和刘徵到的时候,已经有些晚了,但依旧很热闹,不仅有许多盏孔明灯缓缓升上天空,附近还聚集了好多小摊贩,卖食物的玩具的小首饰的应有尽有。

两人先去了放孔明灯的地方,买了一盏孔明灯,孔明灯上是可以提字的,两人拿了毛毫,这毛毫有些粗糙,赵菀玉写下第一个比划的时候,侧过身体往刘徵那个方向看了下,刘徵低垂眉眼,在很用心地写他的心愿。

赵菀玉收回视线,写上了剩下的笔画。

很快两人就写好了各自的心愿。

刘徵走过来,“你写了什么?”话落,落在赵菀玉娟秀的四个字上,一愣,“这很好。”

“这是很好。”赵菀玉赞同了一句,又扭头看向刘徵,“殿下,我们去放了它吧。”

刘徵闻言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赵菀玉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,刘徵笑了下,应了声好。

放孔明灯的位置在南侧最开阔的空地,刘徵拎着他半腿高的孔明灯往南侧走去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他写心愿的那一面正好朝着她的方向。

赵菀玉避无可避地看见了四个字,她舔了下泛干的唇瓣,跟着刘徵走到空地上,放飞了这盏属于两人的孔明灯。半空中的孔明灯有很多盏,承载着两人心愿的慢慢升高,逐渐和融入千百盏孔明灯之中,一起飞向远处。

“要不要吃点东西?”估摸赵菀玉已经看不清哪盏是他们的孔明灯后,刘徵问。

赵菀玉想了想,点头应好。

两人往北边走去,西城城郊平时荒无人烟,更勿论食肆酒楼,今日卖吃食的都是知道城郊会有热闹的小商贩,东西也就简单粗陋。

刘徵皱了下眉,“我们还是先回城吧。”

赵菀玉却盯着数步开外一家卖馄饨的摊子,“那个馄饨闻起来很香。”

“那你要吃吗?”刘徵行军时什么都吃过的,从不用担心自己的胃,也不挑食。

赵菀玉点点头。

经营这家馄饨铺子的是一对四十岁的夫妇,热情和蔼,直到看见赵菀玉和刘徵坐在他们粗陋的桌椅上时,两人不由得怔了怔。今夜城郊热闹,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也都出来放孔明灯了,他们家馄饨味道好,也接待过几桌看起来就很贵气的公子夫人。

其中有对兄妹她们夫妇就觉得是天仙般的人物了,她们夫妇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,可当她们夫妇坐下来,夫妻俩忽然觉得刚刚的那对兄妹也不过如此。

还是自家相公扯了扯那妇人的袖子,那妇人才发现自己盯着两人出神的态度被这对夫妻察觉了,正望着她,她来脸色一白,因为贵人一般都不喜欢他们这样打量的。

但其中那个比神仙还漂亮的夫人只是对她轻轻地笑了下,又侧回眸,和她夫君说话去了。妇人被她一笑弄的脸红了红,赶紧回神去煮她们要的馄饨了。

赵菀玉收回视线,就见刘徵目光在往四周看,“殿下,你在看什么?”

刘徵眼神落在赵菀玉身上,抿了抿唇,“看有多少人在看你。”

赵菀玉微滞,视线也往四处散了散,低下头说:“在看你的女郎也很多。”

刘徵唇忽然翘了下,问赵菀玉,“有吗?”

赵菀玉看了眼刘徵:“殿下应该能发现吧。”

刘徵见状唇角又轻轻地往上勾了下。这个时候,余光忽然扫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,小女孩约莫七八岁,穿一身打补丁但洗得干净的粗布衣裳,拎着半篮子花,问身侧那桌客人,“公子,要给夫人买花吗?”那桌也是一男一女,穿细棉衣裳,妇人身上戴金耳坠。

那个公子闻言,扫了眼小女孩篮子里的花,那些花都是些山野之花,正值夏日,洛城里各类野花数不胜数,不过虽不是名贵奇花,每一朵都新鲜娇嫩,颇有野趣。

小女孩见状眼睛一亮,“这花很新鲜的,我今下午去摘的,一文钱就能买一朵。”

不过那个公子最后还是拒绝了,“不用不用。”

小女孩听罢有些失落,继续去另外一桌子兜售,兜售了一圈,一朵也没卖出去。刘徵这时已经没看小女孩了,然他五感过人,依旧注意到了小女孩看向他这桌的视线,只是小女孩踟蹰了两下,扭头走了。

刘徵抬起头,叫了她一声,“小姑娘,麻烦你过来一下。”

卖花的小女孩一怔,扭过头愣愣地看着刘徵,刘徵不说话不带表情的时候是有些冷峻的,看起来不好接触,宛如高山上数年不融的积雪。

“公子,是对我说话吗?”小姑娘小声问。

刘徵看着他嗯了一声。

小姑娘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,刘徵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,递给她,“你手里的花我全都要了。”

瘦弱的小姑娘闻言,眼底爆发出巨大的喜悦,但下一瞬,她捏着这块碎银子,脸色变得愁苦,“可是,这么大的碎银子,我找不开。”这些银子足够买好几篮子花了。

“不用找了,剩下的是给你的赏钱。”

小姑娘眼睛再度一亮,连忙道:“谢谢公子。”

说完小姑娘又看向赵菀玉,想起姐姐教给她的吉祥话,眸色真诚地说:“祝公子和夫人永结同心,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,子孙满堂!!”

刘徵听着这些话,忍不住看向赵菀玉,赵菀玉神色淡淡,仿佛并不在意,他笑了一声,示意小姑娘可以回家了。

小姑娘离开不久,两人的馄饨就端了上来,刘徵要的是大份,赵菀玉要的是小份,不过虽今日出府的时间正好是晚膳时间,两人没在府里用晚膳,但赵菀玉用了好些点心,虽然这馄饨也的确是汤鲜味美,但吃了大半碗也就饱了。

只是正要放下筷子,她瞥见刘徵看过来的视线,下意识又拿起了筷子,吃完了整碗馄饨。

吃完馄饨,刘徵拎起刚刚买的半篮子花,看着赵菀玉唇动了几下,最后一个字没说,跟着赵菀玉上了二皇子府的马车。

半个时辰后,马车在二皇子府门口停下,刘徵和赵菀玉并肩到了春波院,刚进春波院,赵菀玉脚步停下,望着刘徵手里半篮子花,问:“这些花……”

刘徵看了她几眼,抿了下唇说:“这些花我让人插在我书房里。”他买花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以帮帮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,而这些花虽然颇有几分野趣,但也就是野趣罢了,他虽然想送给她,但一文钱一朵的花还是让二皇子迟疑了。

赵菀玉淡淡地嗯了一声,继续往前走。

走了几步,她驻足,心里叹了口气,再度看向刘徵,轻声叫了声殿下。

“嗯?”

赵菀玉红唇微抿,目光落在那篮子花上,“我看这花不错,分我一半,插在春波院吧。”

刘徵一怔。

“不可以吗?”赵菀玉问。

刘徵唇角又有了点扬起来的弧度,“当然可以。”

说完,他直接叫了声月见,月见今夜没跟赵菀玉出门,但见赵菀玉回来了,已迎了出来,见刘徵叫她,忙应了一声是。

刘徵将半篮子花递给月见,“月见,把这些花都插起来,放在夫人房间。”

赵菀玉听到了这句话,她脚下一动,先一步进了房间,回房之后就去沐浴了。

赵菀玉第二日起来的很晚,金灿灿的阳光从窗牖的缝隙落进来,都快透过床幔到床帐里了,她揉了揉酸胀的腰,这才起身坐起来。

刚坐起来月见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,见赵菀玉正欲下床,她松了口气,然后来脸上又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。

赵菀玉疑惑,“怎么了?”

月见上前将床幔挂到银制蝙蝠如意帐钩上,犹犹豫豫地道:“赵七姑娘来了,小姐你要见了。”

“赵七姑娘?”赵菀玉按了按太阳穴,身体疲惫让她一时没将赵七姑娘对上人。

月见见状,压低了声音说:“是苏如公主。”

赵菀玉缓缓抬起头来,原来是她的七妹妹,她犹豫了一下,问:“她来做什么?”

“没说。”月见想了想,补充一句,“不过脸色挺白的,小姐,你要见吗?”

赵菀玉起身往妆奁前走去,刚坐下去,便看见脖颈处一道明显的痕迹,她拿出脂粉覆盖住它,这才低声道:“见。”

洗漱装扮好之后,赵菀玉匆匆用了两块点心,就去了花厅。

刚进花厅,一直惴惴不安坐着的赵苏如受惊般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,叫了声五姐姐,声音小心翼翼。

赵菀玉应了声,眼睛看向她。

赵苏如性格胆怯,见赵菀玉看着她,她小脸一白,好半晌才将紧紧捏在手里的小包袱在红木桌上打开,“五姐,这是我知道你成亲后,给你绣的帕子。”

她一共绣了六条手帕,每条上都是适合新娘子用的吉祥喜庆图案,赵菀玉看了一下,料子是赵国才产的赵绢,洛城很难见到。

而上面的绣工虽不能说是巧夺天工,但也针脚密实,花了好些功夫。

见赵菀玉一言不发,赵苏如的声音越发细若蚊鸣,“我知道我的礼物有些寒碜,对不起。”说完,惨白着脸站在了一旁,她也想送给赵菀玉珍贵的礼物,可从前在赵国时,她是小透明公主,来了齐国后,日子比赵国还要如履薄冰。

“礼物不在贵重与否,而在心意。”赵菀玉心里叹一口气,“我挺喜欢的。”说完就让月见把东西收起来。

赵苏如闻言,脸色好看一点。

赵菀玉又问:“你有什么话要说?”

赵苏如闻言,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,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。赵菀玉深知赵苏如比老鼠还小的胆子,也没催促她,过了片刻,赵苏如眼眶渐渐红了,“五姐姐,你能不能救救我?”

救救她?赵菀玉微一皱眉。

赵苏如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了,她哽咽道:“父亲,父亲要把我嫁人。”

“嫁给谁?”

“嫁给三十多岁的什么昌德侯世子……”赵苏如泪眼婆娑,可还是将最后几个字说了出来,“我,我不想嫁他。”

赵苏如一说昌德侯赵菀玉心里就有了底,昌德侯世子三十有二,如今在吏司任职,能干有几分,但极好女色,屋子里莺莺燕燕一大堆,亡妻的三个嫡子最小的也有六七岁了。

“你不想嫁给昌德侯世子,那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?”赵菀玉问。

赵苏如打了个哭嗝,听后泪眼朦胧地望着赵菀玉。

赵菀玉眉头轻轻拧了下。

赵苏如心一抖,连忙回答:“我想嫁个不打人,脾气好的,能养活妻儿的。”

赵菀玉神色如常地追问:“还有吗?”

“没有了,没有了。”赵苏如努力平复着情绪。

赵菀玉敛眉思考了一会儿,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赵苏如闻言还略有茫然,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,她身边跟了她好几年的婢女却知道赵菀玉这是要帮她的意思了,伸手扯了扯赵苏如的衣袖,赵苏如虽然怯弱,可不蠢笨,也反应过来了,低头冲着赵菀玉道谢。

赵菀玉虽然既然答应了要帮赵苏如,可她认识的适龄男儿少之又少,思来想去之后,晚上就直接问了刘徵,“殿下,你能帮我一个忙吗?”

刘徵正在倒茶,闻言拎着水壶的手一滞,“什么忙?”

赵菀玉将赵苏如的事说了,一是不要让她嫁给昌德侯世子,二是从他麾下的年轻武将里选个脾气好的能养家的未婚青年,给赵苏如做。

赵苏如今日说的对未婚夫的要求不是作伪,她不要求出生门楣,只想离了赵府好好过日子,这样的低级将领或者低级官吏在刘徵手下最起码有好几十,挑一个适合赵苏如的应该不难。

不过她还是把赵苏如的具体情况说了,她胆子小,担不了大事,是以太有才能的青年反而不适合她,赵苏如就适合当然她也更想嫁入一户衣食无忧的普通人家过日子,不过赵苏如优点也很明显,她长的虽不是倾国倾城,但也清秀可人,且性格乖巧温顺,若是嫁到一户适合她的人家,应该能过上平淡幸福的日子。

至于赵菀玉为什么要帮她,是因为赵苏如虽然胆怯,但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小娘子。

刘徵仔细听了赵苏如的性格和要求,脑子里瞬间闪出十几个合适的人选,他唔了一声,道:“小事。”

赵菀玉也知道这对刘徵是件小事,她道了声谢谢。然后就见刘徵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,赵菀玉坐在南窗榻下,翻着今日没看完的书,眼睫轻轻煽动,“殿下还想说什么?”

刘徵盯着她如玉般的侧脸说:“你这是第一次主动让我帮忙。”

赵菀玉搁下书去看刘徵,咬着唇问了个问题,“如果我要殿下帮的忙太多了,殿下会烦吗?”

刘徵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,“不会。”

赵菀玉闻言偏回头,南窗的矮几上放置一个大肚细口白瓷花瓶,花瓶里插着昨日的粉蓝色野花,它们花叶略有些泛干了,但依旧很好看。

赵菀玉看了良久。

翌日,她起床后思忖了半晌,然后让阿如备车,她要去趟李府。

李府的家主是齐国工司长吏,李照山是府上的三公子,是以宋漓书在李家是三夫人。李照山是嫡公子,踏实沉稳,朝中颇有建树,所住的院落也雕梁画栋,精致华美,只李家的人口实在太多,他们夫妇俩的小院面积还不到春波院的三分之一。

“菀玉,你今日怎么来李家了?”四个月的孕肚已经有些显怀了,宋漓书拉着赵菀玉进房间说话。

赵菀玉跟着宋璃书入内,入内之后,先关心了宋漓书的身体,得知她一切都好后,赵菀玉难得欲言又止。

“嗯?”宋漓书茫然了。

赵菀玉屏退了下人,坐在宋璃书身旁的圆凳上,轻声问道:“你和李大人之间好吗?”

宋漓书颔首,“当然然好啊,我怀孕了他也没纳通房睡婢女,每天回来就对着我肚子里的孩子读书。”

她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,和认识她的这两年一般无二。

赵菀玉垂下眼睫,“你很爱他吗?”

“当然。”宋漓书理所应当地道。

这个问题却让赵菀玉的眉头轻轻拧了起来,她沉吟良久,忽然望着宋漓书问:“若是他有天变心了呢?你不怕吗?”

男人的爱意不一定能够保持一辈子的,宋漓书这副全心全意信赖李照山的样子,这两年赵菀玉都有些不安。

宋漓书不解地问:“怕什么?”

她稍稍一顿,恍然大悟了,她握住赵菀玉的手腕说:“我还怕明天死呢,难道我今天就不活了?”

赵菀玉听了这句话,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,她看着宋漓书,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她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宋漓书的话,低下头看着宋漓书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愣愣道:“你说的对。”

“怎么了,菀玉?”宋漓书感觉今日的赵菀玉有点奇怪。

“没什么。”赵菀玉浅笑着抬起头,“就是随便问几句。”

赵菀玉在宋漓书这儿用了午膳,才回了二皇子府。今日天色刚黑时又开始下暴雨,刘徵回来时人都淋湿了,因为他是骑马骑到一半开始下雨的,赵菀玉赶紧给他拿了干净衣裳让他去沐浴。

刘徵一边应,一边脱掉身上的湿衣服。

脱湿衣裳之前,赵菀玉看见他先在胸口摸出了一个墨色荷包放在了桌子上。这个墨色荷包赵菀玉已经看见过好几次,可今日的雨来试猛烈迅速,他身上三层衣裳都湿了,但墨色荷包一点都没湿。等刘徵进了浴室后赵菀玉目光还往那个墨色荷包瞥了瞥,自从刘徵打仗回来,他好像一直都贴身带着这个墨色荷包。这个荷包是寻常缎料,做工虽精细,可周边已经有了毛边,是人经常摩挲它导致的毛边。

赵菀玉让月见将刘徵的湿衣服收下去,坐在了妆奁前。

不多时,刘徵沐浴换好衣裳出来了,然后顺手将放在高几边缘的荷包仔细地往里推了推,确定它在不会轻易掉落的位置。

“殿下,我刚刚瞥见那个荷包都发毛了。”赵菀玉盯着他的动作忽然说道。

刘徵闻言拿起了荷包仔细端详一翻,的确发毛有些严重,他眉头皱了一下,“明日我换一个荷包。”

换一个?看他摸到发毛随身携带就知道应该是对他比较重要的荷包,这么容易就换一个吗?难道是这一年里刘徵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把玩荷包的怪癖,刚想到这儿,赵菀玉就愣住了,因为她看见刘徵打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。

墨色荷包里装的竟然还是一个荷包,且是一个非常眼熟的荷包,墨绿色的云锦,上面绣祥云灵芝如意图纹。

刘徵取出那个崭新完整如初的香囊,将它仔细放好。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转过身,就见赵菀玉怔怔地看着那个荷包,他轻咳一声,向她解释:“我怕把你给我绣的荷包弄坏了。”

赵菀玉手指不由得收紧了,“一个荷包而已,若是坏了……”

不等赵菀玉说完,刘徵的声音先响了起来,“若是坏了,你给我绣吗?”

赵菀玉登时沉默了下来。

刘徵抿了下唇,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矮凳前,取了根帕子擦拭湿漉漉的长发,才擦了两下,一道熟悉的冷梅香忽地靠近了,赵菀玉拿过他手上的帕子,低声说:“我来吧。”

她换了三根厚实的干帕子,终于要将刘徵的头发擦干了。

赵菀玉这时边擦头发,又边似随意地说了一句,“我明天再给殿下绣一个。”

刘徵听到了这句话,一下子想往后转过头,赵菀玉正在擦头发呢,见状提醒他道:“殿下,别动。”

刘徵听话地摆好了脑袋,唇角又轻轻往上面翘了下。赵菀玉也笑了下,不过半瞬后她的笑意就收了回来,神色变得复杂。

翌日赵菀玉醒来时,时辰依旧很晚了,刘徵已不在床上,她多躺了一会儿,才撑着酸涩的身体从床上起身。不多时月见入内伺候她洗漱,赵菀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问了一句,“月见,今日是二十几了?”

“二十二了。”月见一边挽发一边回道。

二十二啊,赵菀玉往窗外看去,窗外的阳光灿烂炙热,已经是夏日了。用过比较晚的早膳之后,赵菀玉就把自己的针线筐取出来,然后又选了一快竹青色布料,开始裁剪。

她绣荷包速度不快,除了本身绣工有限外,还有刘徵若是在外书房,她会过去陪他,他处理政务她看书的或做别的事,一起用膳一起睡觉,这种日子平淡得让赵菀玉有种感觉,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,但每次这个念头刚闪过,赵菀玉就强压下去。而绣荷包进展虽然缓慢,但她也没停下坚持了一年多的练武习惯惹刘徵注意,所以这个荷包在初三那日才绣好。

她拿着这个喜鹊登梅喜纹的喜庆荷包,沉默了很久,望向门外,这几日刘徵都会在晚膳左右回府。只是今日很意外,过了亥时刘徵都没回来,这是她平时睡觉就寝的时间了。

赵菀玉又多看了半个时辰的书,这才沉默地将荷包放进了针线筐里,并且没将针线筐收进衣柜,就放在了她平时长坐的软榻小几上,这才让月见熄了灯。

上床之后,赵菀玉心跳噗通噗通的。她没睡着,故而轻微的推门声一传进来她立刻闭上了眼睛。

片刻后,刘徵掀开了床幔上床,他刚躺下,赵菀玉睁开眼,眼底睡意惺忪,迷迷瞪瞪地叫了声殿下。

刘徵应了声,声音很温和,“睡吧。”

赵菀玉目光落在他脸上,仔细地描绘了一下他的五官,她唇动了下,这时又注意到刘徵略有些疲惫的脸色,她垂下眸说道:“嗯。”

赵菀玉很快就再度闭上了眼,翌日刘徵一动她就跟着醒了,听到他起身掀开床幔的声音,赵菀玉转过身缓缓睁开眼,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睡意。

刘徵的动作瞬间放轻,“时间还早,你再睡会儿吧。”

赵菀玉沉默了几息,坐起身来,笑着说:“今天不想睡了。”

说完她看向刘徵,打了个呵欠后道:“殿下去练剑吧,正好我梳妆之后一起吃早膳。”两个人一起吃饭多是晚膳,早膳较少,就算不上朝,刘徵依旧政务繁忙。

他应了一声好,洗漱之后便快步去后院练剑。

赵菀玉等他走了之后,盯着床褥看了半晌,这才起身。

今早刘徵练剑的时间比较短,便回了春波院,赵菀玉吃早膳的动作比较慢,刘徵用完之后就看着她,见她一共喝了碗红豆小米粥,两块牛乳糕,三个水晶虾饺,还有一些零碎小菜,这饭量已经不算少了,便没有再让她吃东西。

他拿帕子擦了嘴,漱完口后对赵菀玉说:“我去皇宫了。”

赵菀玉微笑着嗯了一声,只看着刘徵走了几大步,马上就要走出膳厅了,赵菀玉猛地叫了他一声,“殿下……”

“嗯?”刘徵回过头,他今日穿绯红色官服,头戴玉冠,长袍玉带,身形笔挺眉眼冷峻,比橘红的曦光还要耀眼,赵菀玉攥紧膝上的一截襦裙,笑着道:“没事。”

刘徵走后,赵菀玉独自进了房间,她把整个屋子看了一遍,先是她最喜欢坐的南窗窗下的软榻,外间中央的红木镶琉璃方桌,窗台上昨日新摆的文竹盆景。

她走了几步到内室,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张垂挂青色纱幔的硕大拔步床,目光往南,有罗汉榻,整面墙的酸枝梨木立地竖衣柜,衣柜前还有衣架,目光往对面,则是她熟悉的酸梨木八丈长的雕花妆奁。她沉默了半晌,打开衣柜,将刘徵送给她的那一把干净简朴冷光森森的匕首取出来,绑在小腿上。

这之后她在床上坐了半晌,直到发现快到巳时了,这才起身叫了声月见,”月见,车备好了吗?”她前两日派月见给宋漓书送了信,约她今日去新开的茶楼喝茶。

“备好了。”月见走进来说,她神色略微有些复杂。

赵菀玉瞥了她一眼,月见立刻恢复了正常神色。

“那走吧。”赵菀玉抬脚往外走,走了两步,她回过头看向南窗软榻上的小几,小几上放着针线框,针线筐旁边则是一个竹青色荷包。

赵菀玉用力抿了抿唇,抬脚往外走去。

两刻多钟后,赵菀玉抵达了和宋漓书约定好的茶肆,得知宋漓书未至,暂时也没点茶,赵菀玉先上了二楼的包厢,赵菀玉入内,月见紧随其后,最后则是阿如。阿如入内后如往常那般合上包厢的门,合上门之后她转过身走了两步,也就在这时候,她浑身忽然一软,她下意识想叫出声,嘴巴却被人捂住,阿如失去了最后的意识,赵锡林将阿如轻轻放好,然后看向赵菀玉和月见。

赵菀玉神色如常,月见却差点要出声,还是顶着一张陌生面孔的赵锡林说了个嘘字,月见才抑制住了激动。

赵锡林知道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,门口还有把守的两个侍卫,更不必说暗处的几个暗卫,只小声道:“你们跟我来。”

说罢,他走到包厢墙壁前,轻手轻脚卸掉前日花了一夜时间偷偷卸掉过的一块墙板,从木板洞里爬过去。

月见看了眼自家小姐。

赵菀玉沉默安静地从袖中取出写好的那份信,放在桌上,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跟着赵锡林离开了这间包厢,她和月见钻进了另外一间包厢后,赵锡林把墙板安装好,二话不说,抖开他早就放在桌上的包袱,“来,菀菀,你先坐下,我给你易容。”

“易容?”月见一怔,又问道,“二公子,你脸上也是……”

“我脸上当然也是易容啊。”赵锡林摸了摸自己的脸,“若不是易容,我怎么敢来洛城。”说罢他看向赵菀玉,“估计你的侍卫很快就能察觉到不对了,我们先简单弄弄,出了茶肆再好好易容。”

赵菀玉嗯了一声,片刻后赵锡林就给她弄好了一张脸,一张小有姿色但是和赵菀玉只有一两分相似的脸,不是不能全然不相似,但时间太短,赵菀玉易容结束,赵锡林便催促她换上包袱里那套浅蓝色襦裙,然后利落地给月见易容。

赵菀玉是三日前给月见说要离开一事的,当时她还在想就凭她们两个,根本不可能。至于小姐所言的说二公子拜了一个厉害师傅,武艺大涨,还学会了传闻中的易容术,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。

直到看到二公子赵锡林轻而易举地给小姐变了一张脸,月见才确信这两年二公子也有奇遇。

易好容后,月见换上了另外一件襦裙,赵菀玉将两人换下的衣裳塞进包袱里,看了一眼赵锡林,赵锡林会意,推开包厢往外走。

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隔壁包厢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,朝着她们看过来,月见身体微微抖了下,赵菀玉很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,两个侍卫收回视线,继续盯着那间包厢,不过两人也皱了下眉,这间包厢隔音效果不错,加上新开的茶肆客如云来,大堂和走廊上声音嘈杂,他们一直都没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传来。

两个人又等了片刻后,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,但门内都没有回声,两人眸色瞬间一变,猛地推开包厢房门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先祝小可爱们中秋快乐,阖家团圆。

昨天把整本文的细纲写好以后就躺了一会儿,起来后眼睛就看不清楚了,朋友说用眼过渡导致,休息了一会儿视力恢复了,但也就没更新了,抱歉。

前几天说过中秋节完结,但现在看来也完结不了了。

因为明天也有些事要做,所以明晚不一定更新大结局哈,大家后天来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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